神明是什麽？

現在如果提出這個問題的話，恐怕會被人嘲笑吧？

“神就是神呀！”但是很久以前大部分的他們會這麽說著，隨後會跟著一連串關於自己心中神明的樣貌或者是傳說之中早已無法求證的神明的事跡。說著神會這麽做、神應該這麽做的話語，但是在我的眼中，那不過是虛無的、人類因為自己的無力而寄托的想象罷了。

重覆地、重覆地、這樣的場景在不停地上演，看著他們熱情洋溢的表情，我實在無法指正我真實的疑問，只好裝作感興趣的樣子，被迫去聽他們口中毫無真實性的故事。

事實上，我想問的並不是他們所理解的含義。

神這個詞語來自於人類的發明，是人類在歷史的長河中所發明的語言中短短的一個詞匯，無論是文字還是語言，它是人們對‘那種’生物的統稱。標準也千奇百怪，但無外乎是擁有強大的力量或者是遠超於人類本身的能力，外表或是俊美或是扭曲，卻依舊是明確的擁有能夠被稱之為人體、或者是世界上能夠被認知為肢體的部分所組成的。

我想知道的是這種被人類稱為神明的生物、或是物體、或是意識的集合在剝離了語言之後，最完全的指代詞或者樣貌。就像是貓被劃定為四只腳的哺乳動物，詳細地列出所屬的類別，習性，皮毛的顏色和性情，然後所有拿到這些明細列表的人都能夠準確地分辨出它的種類。

我想要那份詳細的清單、想要那份能夠讓身邊的人們露出笑容的方法、想要讓不幸從我的命運中消失——如果‘神明’這種生物也被命運所支配的話。

然而我從來沒有得到過答案，一直、一直以來的詢問都以失敗告終，人們不明白我所提出的問題的意義、不明白我的痛苦。從中油然而生的無力感蟄伏在我的心中，像是沼澤一樣拖拽著我下沈。

睡夢中的光景永遠是陰暗的，過去的日子就像是玻璃一樣破碎不見，剩下的只有鋒利的碎屑，耳邊朦朧中聽見指責我的聲音。

不知道多久之後，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促使我就放棄了詢問，開始自己尋找答案。如果個體的命運總是會因為我而受到傷害的話，那麽群體的就一定是正確的吧。

黑暗孕育了罪惡，不見光的角落滋生了罪孽，死亡讓人恐懼，是人類的天敵。

我聽著人們心底的聲音，遵從群體的願望，扭轉了世界的循環，讓黑夜從世界上消失了。

這是我第一次去嘗試操控這個世界的本源，和只是變物體所需要花費的精力完全不同，我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去嘗試，最後完成的時候仍舊因為脫力而控制不住地陷入沈睡。

懷抱著容易破碎的、美好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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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當你醒來的時候，看見的卻是另一番景色。”在空曠的空間裏，少女的聲音響起了。

她安靜地聽著青年講述自己的故事，沈默地像是一塊石頭。柔和的白光映著她的側臉，卻也更顯得冷漠。她像是端坐在高席上的審判者，等待宣告罪人最後的責罰。

另一番景色是無需過多的解釋，任何人都能看出現在是怎樣一副茍延殘喘又破破爛爛的世界。因為永不落下的太陽而散發出的熱量，人類的棲息地被迫上移到寒冷的高地；因為縮小的地域而產生的沖突、資源分配的捉襟見肘；因為不得不抱團取暖而喪失的多元文化……

如果說這些行為能夠被定位為罪行的話，他恐怕會被判處到流放到世界的邊界吧。

“是的。”莫廷短促地回應，語氣寡淡地像是夏日裏一池死水，被炎熱的太陽壓的牢固，再也翻不出什麽浪花。

洛河看了看他，又安靜地回過頭去看四周。在這個白茫茫的空間裏，什麽也沒有、或者說，只有刺目的白光，就連他們兩人都是站在原地的。

直到洛河細細觀察了個遍，莫廷也沒有說話，他像是因為自己的敘述而想起了過去，沈浸在破碎的夢中。她就想了想，問：“這個空間和我們第一次見到的地方是一個地方嗎？”

這個問題像是把莫廷從睡夢中驚醒了，他飛快地擡起臉，眼神慌亂地像是新生的幼獸。隨即洛河曾經見過的、茂密的樹林，精致的花園，仿佛海市蜃樓一般地從空氣中浮現，從透明地空氣中顯出身形，飛快地構造自己的軀殼迎來新生。

洛河像是能聽見那些聲音，枝條抽芽的嘈嘈，水流攪動的悅耳，呼吸的空氣中氤氳的芬芳，一切都悅耳至極。白色的桌椅被重新布置好，鋪上精致的桌布，茶壺內的茶水咕嘟咕嘟冒出白霧，仿佛是被人精心烹調，剛剛送上桌子的下午茶，果籃裏的漿果還帶著晶瑩的露珠。

一切的變化都只在呼吸之間，是如同童話一般的曼妙，也是如同覆制油畫一般的粗劣，世界在為創造而歡愉，也為創造而悲傷。

在語言之前，莫廷先用行動回答了她，又接著表示歉意：“非常抱歉，我沒有註意到——”

然而他的話停止在洛河輕輕搖頭的示意之下。

就像是莫廷的詢問沒有人能夠理解一般，洛河的問題也並不是莫廷所理解的意思。但不同於莫廷，洛河堅定地、清晰地想要表達自己，想要一個確切的的答案，於是她也這麽做了：“這個空間和我第一次見到你時是一個空間嗎？”

她沒有走去花園，沒有一丁點想要享受美味的下午茶，或者是緩和氣氛的想法。她只是倔強地站在原地，詢問自己想要了解的對象關於他的問題，不容許逃避，緊緊地盯著他的面龐。

“是的。”他說，“雖然從原理上解釋起來很麻煩，但簡單地來說，只是我開辟、連接的一個空間罷了。”

“那麽，它原本的樣子應該是剛才那樣的嗎？”

“是的。”莫廷回答道，隨即兩個人又陷入了沈默。

莫廷忽然感覺到很不安，這種感覺是從心底的最深處油然而生，連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產生，可還沒等他想清楚怎麽辦才好，卻驚訝地發現少女牽起了他的手腕。

非常克制地、僅僅用拇指和食指接觸了他的手腕，並且將它牽了起來。然而莫廷卻覺得傳遞而來的溫度簡直燙的要令人發抖，他克制不住地屏住呼吸，像是害怕這淺淺的風要將這場夢境吹散。

隨後，少女這麽說道。

“謝謝你。”

“我不記得有沒有對你表示感謝了，但是像這次一樣正式地應該從未有過。對於你救了流浪在世界的夾縫中的我，為我塑造了新的□□，成為我在新世界生活的引路人，贈送了我寶物，幫助我從追捕中逃脫，我在此正式地對您表示感謝。”

洛河堅定地、清晰地繼續陳述著：“雖然這對於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沒有任何關系，但是我不想讓它變成一個單純的報答的行為，而是出自我本人的意願，我申明接下來我的話與對你的感謝並無關系。”

隨後，少女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做著什麽重大的決定。對著這世界至高無上的神明，宣告。

“我想要成為你的同伴。”

莫廷楞住了。

他的世界仿佛陡然安靜了一瞬，宛如剛剛獲得意識時，一無所有的空間，但隨後世界發瘋似的在他耳邊嗡鳴起來。

光線分散的角度，空氣流動的聲音，少女的發被風吹拂的聲音，她呼吸的聲音她眨眼的動作她胸膛起伏，所有的畫面的畫面和聲音都開始放緩，停止在他的時間裏。

眼前的場景紛雜而繚亂，因為懵懂時就紮根在自己心間的願望、而本能感到的喜悅，仿佛在海上遠航時風帆鼓動一般喧鬧。

直到他看見洛河因為不適而瞇起眼睛，才意識到自己無意識間操縱了權能，慌慌張張地克制住自己的能力。

這像是一瓢冷水，冷冽地澆在他的身上，熄滅了所有的煙火。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話嗎。”

最終，少女迎來的，是一句斥責。

作為普通人的洛河，先前的生活如同按部就班的機器一樣枯燥而乏味。這是她第一次出於自己的意願去接觸異性，也是她第一次去付出行動。

蒙昧朦朧的、在夢境和消無聲息的夜晚所萌生出的花朵，月亮的精靈，宛如曇花在此時此刻第一次悄然地綻放。

雖然她看起來鎮定自若，但實際上在決定要去牽莫廷手腕的時候，她的耳朵尖就已經染上了晚霞一般的色彩，在傾訴自己的願望的同時，心臟搏動如同新生的雛鳥。

她想象過很多種情形，如同每一位期待著戀情的少女，卻也萬萬沒想到會迎來一句斥責。

但，她只是楞住了一瞬，很快就推測出了緣由，在莫廷慌慌張張地說出更多如同往常一般斥責自己的話語之前截住了他的話頭。

“您知道我的過去嗎？”她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偶然仰望天空，竟然看見了一顆星星。

沒什麽特別的，只是看見了一顆星星而已。

十一要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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